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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19(修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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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蘇叔叔和蘇恬就死於那場車禍。”蔣宸說著唇角勾起一抹苦澀,因為這一切都是從這裏開始的,他的噩夢就是從蘇文父女的死開始的。

紀星煦在對面聽著,感覺自己被一種可怕的情緒籠罩著,他隱隱覺得蔣宸穿女裝和這件事情脫不了幹系……

蘇文父女的死,相當於是對蔣嫣的又一次沈重的打擊,讓她的抑郁癥更加嚴重,甚至已經出現精神錯亂的狀況。

她的潛意識裏覺得自己是害死蘇文的兇手,覺得自己是個可怕的殺人犯,時常在夢裏聽到小蘇恬甜甜的叫自己“媽媽”。

從那開始,蔣嫣每天都會對著蔣宸叫蘇恬的名字,還逼迫自己的兒子穿裙子,把他打扮成女生……

“恬恬乖,這件裙子是媽媽特意為你挑的,快去試試?”蔣嫣手裏拿著那件鵝黃色的小公主裙,一個勁兒的往面前那個孩子頭上套。

倔強的小蔣宸狠狠扒拉開媽媽的手,“媽,我是宸宸,不是恬恬!恬恬已經死了,她和蘇叔叔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!”

“啪!”清脆的一聲回響在空曠的房間裏。

火辣辣的感覺從臉頰一直傳輸到了蔣宸的每一根神經,痛到四肢百骸都沒有力氣再反抗。

那一瞬間,眼淚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,順著那張稚嫩的臉頰肆意流淌。

“媽……我是宸宸啊……我是蔣宸……”他無力地摔坐在了地上,死死抓著蔣嫣的裙角。

蔣嫣整個身子都在顫抖,她緩緩蹲下身看著小孩子紅腫的臉頰,眼眶通紅。

“恬恬,對不起……媽媽不是要打你,可你不聽話,媽媽也沒辦法……”她輕撫上蔣宸的臉頰,眼裏還含著淚花。

可即便是這樣,在蔣宸眼裏,她也不再是自己那個溫柔的媽媽了。

從那之後,每當蔣宸拒絕接受蔣嫣的要求,就會遭到一頓毆打,打到他幾乎不省人事,再被鎖進地下室的小黑屋。

第二天蔣嫣又會抱著他哭,如此循環往覆。

一開始蔣宸還會在小黑屋裏哭鬧,求媽媽救他,但時間長了他不再對自己的媽媽抱有任何的希望。

畢竟有小孩子的心靈脆弱,不好好保護就只會碎成粉末。

“那個時候我就知道,她已經不再是我的媽媽了。她只是被愧疚和悔恨吞噬的怪獸,她不是我媽,她不再是蔣嫣了。”許是話說得多了,蔣宸的嗓音又帶了點沙啞,在昏暗的房間裏聽起來格外的瘆人。

可紀星煦所聽到的就只有苦澀。

他的心鈍鈍的疼著。

同樣身為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,他很能明白蔣宸對於家人關愛的渴望,只是他的媽媽已經不再是他的媽媽了。

他想安慰對面那人些什麽,卻發現自己什麽都說不出口,就連手邊的酒瓶都舉不起來了。

大概是酒精上頭,蔣宸眼中染上了些許迷離的神色,他怔怔的望著鍋裏翻滾著的紅湯,接著說道。

“我也想過不管她,逃離那個地獄一般的地方,但是我做不到。”

蔣宸始終忍不下心拋下媽媽一個人,同時他也發現只要承認自己就是蘇恬,乖乖聽蔣嫣的話穿裙子,當一個小女孩,媽媽的情緒就會穩定很多。

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,他有了蘇恬的這個身份。

蔣嫣就醫醫院的精神科主任,是她的大學同學,所以她總是在接受特殊的照顧。

小小的蔣宸為了能和媽媽一起好好生活下去,主動要求配合醫生演這一場戲。

這一演,就是十年過去了。

“很多時候,我覺得是我毀了她。”蔣宸如是說,眼角掛了一滴淚珠,“如果不是怕我生活在單親家庭有心理創傷,或許她就不會和蘇叔叔那麽著急的結婚了。如果不是我的出生——”

“蔣宸。”紀星煦打斷了他的話。

氤氳的熱氣從鍋裏不斷蒸騰上來,隔在兩人中間。透過水霧,蔣宸看到了一對漆黑的眸子,那眸子裏滿是堅定。

他聽到紀星煦說,“蔣宸,這件事從來都不是你的錯,你沒必要自責。”

“……”他垂下眉眼,那一滴眼淚無聲無息的滑落,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衣角,化為一小塊水漬。

他時常覺得自己只配生活在黑暗中,這一輩子也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去了。

對於那些人異樣的目光,他也早就有了免疫。有沒有朋友無所謂,有沒有愛人也無所謂,他活著就只是為了贖罪,為了好好照顧那個把自己帶來這個世上的女人,報答她的養育之恩。

他甚至從沒有想過要為自己而活。

蔣宸擡眼看向紀星煦,氤氳的水汽後是他那張帥氣的臉,只不過那張臉上此刻滿是覆雜的情緒,蔣宸分辨不出來。

他拿起酒瓶仰頭灌了一口,“這些事我從來沒和別人說過,今天告訴了你也不是為了博得同情。”

蔣宸眼神落在對面那人的臉上。

“紀星煦。”他叫了一聲。

“恩,我在呢。”對面那人答,努力的勾起唇角。

“你是我第一個朋友,也是唯一一個。”他說,“你已經知道得夠多了,所以我也不介意告訴你更多……也算是對你那個故事的回覆。”

故事?他這麽一說,紀星煦才想起來,那天自己借著酒勁兒把自己那點破事以第三人稱的口吻講給了蔣宸。

他記得當時蔣宸說了兩個字——

“我懂。”

果然,他是懂得,而且比自己感受到的更加深刻。

紀星煦忍不住笑了兩聲,拿起手邊的酒瓶,朝著對面那人舉了舉,目光迎上他的,“我懂。”

很多時候眼神的交流比語言上的溝通更深刻,也更能讓人感同身受。

這一刻,就是如此。

兩個人只是這樣互相望著,就已經能夠表達出了所有。

蔣宸舉起酒瓶和他碰了碰,唇角難得勾上了一抹笑容,“謝謝。”

“你看你,又客氣了不是?”紀星煦故作嗔怪的瞪他一眼,仰頭灌了口酒,“以後呢,別再和我說謝謝了。跟我紀星煦交朋友,不需要這兩個字,只要你需要,我就在。”

蔣宸看著他,默默喝了口酒,沒有說話。

見對面那人沒有回音,紀大少爺不樂意了,直接叫了他一聲,“蔣宸!問你呢,聽到沒有?”

“……聽到了。”

屋裏的氣氛經過了大起大落,現在已經趨於平和,兩個人默默的喝酒,吃飯,偶才爾聊上幾句。

等到這一頓午飯吃完,天都已經黑了。

蔣宸斜靠在椅子上,半瞇著眼,像是睡著了一樣。酒精合著辣椒的辣在他的胃裏翻騰著,已經吐過兩回了。

“服務員,結賬。”相比而言,紀星煦還算清醒了,他直接遞了卡過去。

聽到結賬兩個字,蔣宸又掙紮著起來,“不行,我——唔!”他話剛說一半就又覺得惡心,捂著嘴就往衛生間跑去。

幸好每個包間裏都有衛生間,不然蔣宸非得暴露了自己的性別不可。

紀星煦跟了進去,輕撫著他的脊背,“你要是不想被別人識破身份,還是別說話了,喝多了都忘了偽音。這頓飯算我的,等哪天我們再一起約酒的時候,讓你買單。”

“好……嘔!”蔣宸點點頭,又繼續清理胃裏的“垃圾”。

“咦。”紀星煦下意識的後退了半步,看著蔣宸趴在水池旁邊的背影,心裏五味雜陳。

在那樣的生活環境裏長大,怎麽可能還有好脾氣?他默默在心裏嘆了一聲,遞了幾張紙巾過去。

等到蔣宸吐完的時候,他整個人也基本上不省人事了。

因為身高問題,抱和背都不方便,紀星煦只能扶著人走出了火鍋店。

這個下午都是在那個昏暗的房間裏度過,猛地見到光眼睛多少有點不適應,即便只是路燈的光。

他瞇了瞇眸子,讓蔣宸整個人靠在自己的肩上,不知道該往哪裏走。

這個時間Guys酒吧也該開店了,他不好直接把蔣宸送回家,能想到的就只有齊傑那裏。

兩個人都喝不少,紀星煦雖然相對清醒,但其實也是迷迷糊糊。總之,得先想辦法解酒才行。

Guys酒吧離這裏的距離不近,紀星煦幹脆叫了輛車。

在車上,蔣宸的頭歪著靠在身旁那人的肩上,眼睛瞇著也不忘皺著眉頭。

他一張臉蒼白著,胃裏翻江倒海,下意識的把臉埋在了身邊那人的肩上。

經過火鍋店裏酒氣的熏陶,紀星煦的衣服上還隱約能夠嗅到一點香水的味道,淡淡的,很好聞。

蔣宸蹭了蹭。

紀星煦的身子一僵,垂眸去看身邊喝的爛醉的那人,目光不自覺的就柔和了下來。

這個角度看蔣宸……好像更好看了。

兩人下車的時候,天已經完全黑了。

正發愁吧臺沒人看的齊傑看到紀星煦進了屋,本來滿心歡喜的招呼,卻發現他肩上靠了一個熟悉的身影。

“小紀你來了——蔣、蔣宸?!他這是怎麽……”

“齊哥,蔣宸他喝多了,你這兒有沒有解酒藥?”紀星煦一邊說著,一邊扶著人往裏走。

齊傑看了一眼喝得爛醉的蔣宸,趕緊一起上手扶著人往屋裏走,“來這邊的休息室,我去給他找解酒藥。”

休息室裏雖然小,但家具卻一應俱全。紀星煦把人放到單人床上,轉身去看翻箱倒櫃找藥的齊傑。

“齊哥,沒有的話我去買吧。”

他說著就要走,手腕卻猛地被人扯住。

某人的聲音幹啞地響起,在安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的清晰又灼熱,“……別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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